李慎独

不经意间惊了风雨。

《糖》


*大约是想吃糖了

近午,老旧的祠堂少了人烟,门前燃过的鞭炮纸和着雪水化成了胭脂色,深深浅浅,带着硝烟味的喜庆和一种更难言的隐喻。

祁安知道有个猴儿似的小孩站在他家院子外面,透过虚掩的铁门,瞪着眼珠子望着正对着院门的那张供桌。有好一会儿了,可怜巴巴的,看看桌上的供品,又瞟一眼院子里的祁安。

倒是不怎么讨人厌。

软乎乎的眼神让祁安莫名想起隔壁院子过来讨骨头的小奶狗。奶黄色的狗崽子偏着脑瓜子,湿漉漉黑黝黝的眼珠子看得人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搓在怀里揉几把。就像现在这样。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祁安在供桌上抓了一把糖,朝那孩子走了过去。用来做供品的糖果,什么奶糖,软糖,水果糖,话梅糖,混杂在一起,劣质,廉价,连包装都简陋的令人发指。他自个儿平日是看都不屑于看一眼的,如今却隐隐盼着用它们来换取些连自己也说不出来的东西。

就像他用鸡骨头喂那只小狗一样。

站在门外的小孩怔怔的看着祁安走到他面前,才慌张地绞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想往后退,又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只堪堪挪了半步。浑圆的黑眼睛死死盯着祁安手里递过来的糖不放。

直到祁安用两根手指捻起他的衣袋口,一把糖果沉沉的落到口袋底。

“给你。”

小孩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祁安。

“给你吃。”

小孩摸了摸自己变得满满的口袋,突然捂住了衣袋口。

祁安觉着,他的反应也不讨人厌,就是有点像那只护食的小东西。于是祁安转身回到院子里。

果然,那小孩见他走远了,低着头在兜里翻了好半天,挑了一颗水果糖出来。

他剥开糖纸,看了橙红色的硬质糖块好一会,才把那颗糖含进嘴里,然后伸出舌尖舔着糖纸上的糖渍。一边舔一边瞄祁安。他尝到一股浓烈的桔子味,甜到发苦。末了,还把那张印脱了线的画着一个桔子的糖纸抚平,同样宝贝似的塞进了衣兜里。

那是他第一次吃糖。鼓鼓的腮帮子里面包着一块糖。

小孩不知道糖精和香精,他只知道那天的桔子糖和后来找到的一颗甜腻到只有糖水味没有奶味的牛奶糖,当然他吃不出来什么叫奶味。那一捧糖果,是他当时以为的,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什么样的人,会把这么好吃的东西给他。小孩又摸摸兜里的糖,偷瞄祁安的目光更加热烈起来。

祁安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脸上带着隐忍的嫌弃回望。

不过是一把劣质的糖果。

同时心里又活泛开了,感觉好像养了一只引人怜爱的小动物,想给他更多更好的东西。

自个儿收起来的大白兔奶糖,不像那些没奶味的劣质货。

那种叫做苏格的软软的里面还有馅的水果软糖。

放在橱柜里铁盒子装着的外国巧克力。

也不是不可以。

说不定,他也会翻个身露出肚子让人摸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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